【多萝】秋名（5）
李汭燦成了秋名的常客，要不是店里少了一个人，田野真会恍惚觉得时间回到了几个月前。
这个有着锋利眉眼的青年不太爱喝饮品，之前跟赵志铭在一起的时候就是，有什么就喝什么，没有挑剔，也没有说喜欢。
单从性格和人品上来说，田野是很欣赏李汭燦的，分手之后没有来闹事也没有纠缠不休。
只是在赵志铭走的那天急匆匆地来问田野，得到答复之后又失魂落魄地回去。
赵志铭实在是太渣，作为朋友田野不会说什么坏话，但其实他从一开始就能够预料到李汭燦的这副下场。
可是他也不能多嘴地告诉李汭燦，这一次其实有一些不同。
“今天喝什么？”田野趁着人少主动去跟他搭话。
“葡萄汁吧。”青年一脸平静，没有情绪，但也没有生机。
点的还是跟昨天一样的饮品，长久以来，要么是葡萄汁，要么是自己带的桃桃乌龙。
“不换一种吗？有新品哦。”
“那随便你做吧。”青年又低下头去拨弄自己的手机。
“田野。”王柳羿下班之前再次确认，“真的不招人了吗？”
“暂时不招了吧，最近没心思培训新人。”田野擦拭着杯子，眼睛酸涩得厉害。
“那要不要缩短营业时间？你这段时间太累了。”
赵志铭在的时候虽然没帮上什么大忙，但是突然少了一个人的确有很多不方便。
“我也在考虑，明天我们商量一下吧。”田野笑了笑，白皙的脸上黑眼圈显露出很明显的痕迹，“今天又麻烦你了，这么晚才下班。”
“别这么说！”王柳羿挥手道别，“那我先走啦。”
走到院子里，王柳羿不出意料地看到李汭燦坐在那，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。
王柳羿叹了口气，为什么不直接问出口呢？天天坐在这里又有什么用？
每天下午五点到晚上十点是最忙的，整个店里就消停不下来，赵志铭走后，田野干脆取消了上午的营业时间，跟王柳羿分担了下午和晚上，顺带也早一些打烊。
近段日子说不累是不可能的，田野甚至打算忙完这个月暂时休息一段时间，不然身体肯定吃不消。
“meiko！这边再加一杯冰美式！”客人又在喊他。
“好，稍等。”
打单、做饮品、巡台、收拾桌子，这些全都是他一个人来，田野感觉自己像个转不停的小陀螺。
“来，你的冰美式。”
这桌的客人都很熟悉，他们看见田野明显憔悴的面容关心地问，“爱萝莉呢？叫他下来帮忙啊。”
“害，这个粗森，出去旅游去了。”
“这个时间旅游？想累死你啊？”
“所以说是粗森啊！”田野眼看门口又进来了客人要点单，“太忙了，闲下来再跟你们聊。”
田野在心里叹了口气，什么去旅游，分明是做了逃兵。
五个小时下来，田野的腿就没停过，跑过来跑过去，眼看着十点终于到了，才摆上了打烊的牌子，拒接后面的客人。
还有几桌客人在聊天，田野先收拾操作台，把所有原料整整齐齐地放回原位，又把用过的容器清洗干净，点好货物，关掉制冰机，才终于有空坐一会儿。
田野抬眼去看李汭燦，发现他正盯着门口的绣球花出神。
田野见过他跟赵志铭在一起时开怀大笑的样子，也见过分手后假装漠不关心实则忍不住偷偷往店里探看的表情。
可是最近，那狐狸模样的青年冷着面孔抿着唇，眼里爱也浓烈，恨也明晰，像座雕塑似的，真是让田野忍不住唏嘘。
突然，李汭燦回过神来，视线上扬，刚好跟田野看他的视线撞到一起，狐狸一般的眼睛没有丝毫局促和动摇，只有毫不掩饰的尖锐，反倒是田野不好意思地看向了别处。
田野不禁腹诽，把人折磨成这样，赵志铭到底何德何能？
店子里的最后一桌客人走了，李汭燦也站起身来准备回家。
又是这样，一言不发地等，又一言不发地离开。
“李汭燦。”田野叫住了他，“他不会回来的，起码最近不会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李汭燦回头看田野，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直接地搭话。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等在这里的原因，用一个正常人的思维来看，也知道赵志铭不会轻易回来。
“所以，你不用等。”田野本不用说这些，但是他知道李汭燦心里肯定有很多发泄不了的情绪。
“我……不是在等他。”李汭燦的表情依然很冷硬。
那天早上他醒来之后，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，就连一点点体温都没有留下。
李汭燦没有妄想一夜之后赵志铭就会跟他和好如初，但也没想到赵志铭居然会用这种方式来逃避，至于是逃避什么，他也搞不清楚。
是逃避那个男人？还是逃避自己？
李汭燦有很多想不明白的问题，但他深知自己和赵志铭是一个德行，永远不会挑明了问，也不会坦荡地说。
“那……你在等什么？”田野以为是李汭燦的欲盖弥彰。
李汭燦停顿了一会儿才回答：“等我自己忘记。”
这个答案是带着怨恨的，虽然李汭燦的表情几乎是纹丝不动，但是田野就是知道，因为李汭燦和赵志铭的思维方式真的是惊人的一致，怪不得能够互相折磨。
“作为赵志铭的朋友，我不能告诉你他到底在哪。但是你既然说没有在等他，那我可以作为一个局外人跟你聊聊。”田野重新做了两杯饮品，还端了两块蛋糕，“如果你不忙的话。”
城市里的星空没有乡村好看，再加上田野眼神不太好，能看清的只有那么几颗最大的星星。
即使是晚上十点多了，空气还依然燥热，所以田野在气泡水里放了很多冰，他给了李汭燦一杯葡萄味的，自己端起另一杯喝了一口，满足地叹息了一声。
“在你眼中，赵志铭是个什么样的人呢？”田野问李汭燦。
李汭燦看了一眼田野，没想到问题是从这么遥远开始问起。他靠在椅背上，克制着左胸口若有似无的疼痛，“人都是很复杂的，我没办法去形容他。非要说的话，我以前以为他是个好人，后来别人告诉我他是坏人，现在我觉得他……是个……很决绝的人。”
田野被这个准确的形容逗笑了，赵志铭的确是这样，对别人狠，对自己也狠。
“你怎么会觉得他是好人？”田野不知道李汭燦喜欢赵志铭哪一点。
“我不知道，只是从你们开店的那时起，我就一直看着他。”李汭燦看了看田野，回想起这些年代久远的事，他抿了抿嘴，语气柔和了一点，“就是看着，觉得很简单，很纯粹。”
田野惊讶了，“可是你半年多前才跟赵志铭认识吧？”难不成之前只是这么看着吗？
“嗯，刚开始没有想太多。”李汭燦回忆起第一次坐在赵志铭对面的时候，赵志铭正在玩游戏的兴头上，一口一个兄弟，一口一个奈斯。
“你听别人说的那些，都是真的。可能还有你没听说的，但是我都知道。”田野打断他的回忆，“外界所有的传闻，你都可以当真，赵志铭可以算得上一个坏人。你怪他、恨他，都理所应当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李汭燦如果真的计较赵志铭的私生活，早就把他狠狠整治一番了，不会让他有任何接触其他男人的机会，“但我不在乎这个。”
田野偷偷抿了抿嘴，觉得李汭燦真是个活佛，很少有人能对于自己爱人的荒唐过去全无芥蒂，这可以叫做真爱了。
“作为赵志铭知根知底的朋友，我摸着良心也不能把他当作一个好人。”田野有时候觉得，这种玩弄人感情的渣男，迟早会有报应，“他亏欠别人太多了，对你也是。”
李汭燦偏头看田野，觉得田野好像个心理医生，他今晚开口把自己留下来聊天，大概也是为了开解自己，“按照你的经验，我要多久才能忘了他呢？”
“我哪说得准？有的人转眼就忘，有的人记一辈子。”田野回忆起跟赵志铭有关系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，“但是你，我觉得难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你和赵志铭太像了，太会装。”田野冷笑了一声望向李汭燦，“就像你现在，表面上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，也不闹事，也不撒泼，也不问我他的去向。”
“我该问吗？问了你会告诉我吗？”
“你不该问，因为这也是赵志铭希望的，他走，代表他不想再见你。”田野收敛起笑容。
“那有什么好说的。”李汭燦状似无所谓地哼笑了一声，他知道赵志铭走之前肯定交代过田野了。
“你现在大概是恨他的，所以更不能见他。”田野理解这种心理，深爱而又不得，只能永无宁日。
李汭燦没有否定——他怎么不恨赵志铭？恨极了。
恨他恣意潇洒，恨他薄情寡义，也恨自己掉以轻心，居然让他如此轻易地逃脱。如果早知道赵志铭会逃跑，他那天一定把赵志铭捆起来打断他的腿，再也不要顾及赵志铭的任何感受，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折磨一辈子。
“那到底是爱多还是恨多？”田野察觉到了李汭燦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问题，他心态已经陷入偏执，“如果他不回来，你还要一直恨下去吗？一辈子跟一个再不可能见面的人死磕？又或者，他回来了，你要报复他？或者是，所有事情一笔勾销？”
李汭燦得不出结论，只知道赵志铭这个人给他留下了深深的伤痕，不管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，他都没办法控制自己看似平静实则非常偏激的情绪了。
“李汭燦，你根本没想清楚。”田野把喝完的杯子放到托盘上，再把托盘放到李汭燦手里，“等你能够用平常心对待有关他的一切，再见面的时候才不会互相折磨。或者，这辈子再不相见，也不会有留恋了。”
李汭燦端着盘子愣住了，田野的眼睛里映着他自己的脸，面孔如冰霜，眼里有荆棘，恨不得刺伤所有人也刺伤自己。
“看清楚没有？这就是现在的你。”田野语气柔和下来，“来我们店上班吧，我可以帮你。”
李汭燦定定地看着田野，片刻后明白了田野的用心——太阳陨落之后，他需要另外的光源，沉寂的心才不至于落入深渊。
李汭燦的工牌上写着“scout”，据他本人说是一款游戏里的小兵。
王柳羿和田野都表示，这个名字很洋气，比什么爱萝莉、宝蓝、meiko之类的好多了。
李汭燦学得很快，第一天只能冷着脸端端盘子，第二天就背下了复杂的饮品名称、能够独立打单了，第三天一些简单的饮品已经得心应手。
老客人都对李汭燦来店里兼职表示不可思议，毕竟他被爱萝莉甩了的事人尽皆知，但是他自己却并不在意，就算有时听到一些议论，也当作没有听到。
他一般下班以后就过来，路上快一点的话，还能赶上跟田野、王柳羿一起吃晚饭。王柳羿吃完晚饭最多只能帮忙到晚上八点，所以后面的时间就只有他和田野两个人在店里。
不得不说，有一个手脚麻利的人帮忙真的是太好了，晚上的营业时间再也不是那么难熬，他俩甚至有时间坐下来喝杯水休息一会儿，田野的脸色也终于不再那么憔悴了。
时间很快过去，秋天的夜晚不再那么燥热，有时候吹着风甚至觉得有些冷。
“感觉怎么样？”下班之后，两人照例坐在院子里聊天，田野问他，“是不是感觉心情好了一些？”
“嗯，没空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了，只想着把手头的工作做好。”李汭燦本就不是真的高冷，跟田野熟起来、心情放开了之后，表情终于松动了一些，偶尔能够露出笑容了，“你们真不容易，刚开始也是这样两个人忙。”
“那个时候客人少，就爱萝莉那种不中用的员工也能扛一扛。现在啊，不是宝蓝这种级别的，我真不想请回来碍手碍脚。”田野观察着李汭燦的表情，发现他的确看开了很多。
“他确实不太行。”李汭燦想起赵志铭在家里随随便便的那个样子，有时候甚至连裤衩都不穿，只穿个内裤晃来晃去，“又懒又笨。”
“对啊，下次我请员工，要以你和宝蓝为标准。”
李汭燦的狐狸眼眯起来，抿着嘴笑了一下，“这要求未免也太高了吧？宝蓝可是高材生啊。”
“要求高工资也高啊！”田野把新鲜的菠萝递给李汭燦一块，“我可一点都不小气的。”
“我的工资呢？”李汭燦心情不错，“我这种高级员工起码时薪要是爱萝莉的两倍吧？”
“你啊？”田野翻了个白银，“你这叫以工抵债懂不？田氏脱敏疗法，疗效看得见！”
“嗯。的确要谢谢你。”李汭燦现在能心平气和地跟田野聊起爱萝莉，这本就是一个奇迹了。
赵志铭留下来的一切，都不再是刺痛他的针，时间果然是良药。
“今天来点刺激的！”田野一边说话一边看李汭燦的神色，“讲讲爱萝莉坎坷的一生……”
李汭燦认真地看着田野，好像透过他在看赵志铭的剪影。
赵志铭从来都不是个好学生，高中读完就没上学了，本人也没有个一技之长，但好在朋友多，日子过得也不算苦。
田野跟他可以算是发小，当年高考之后，田野到这里上大学，赵志铭就进入社会开始工作了。
两个人都不算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，所以生活过得紧巴巴的，田野专注于学业，赵志铭则辗转换了很多份工作。
本来日子这样平淡地过下去也是没什么问题的，只是在某一年春节前，赵志铭的父母离婚了。其实这个时候的赵志铭早已成年，离开父母也能生活，但是父母离婚的过程闹得不太好看，因为父亲出轨了。
赵志铭能够理解其它的离婚理由，唯独对于出轨是不理解的。不是关乎道德，而是关乎他内心的感受。
在此之前，他的爸爸在他心里并不是完美的，但是一些小毛病并没有影响他的好爸爸的形象，但是有了出轨这件事之后，他从根本上觉得他爸爸是个坏人。
妈妈因为爸爸的背叛哭得撕心裂肺，而爸爸虽然愧疚，但已经没办法把这段婚姻继续下去了，因为他爱上了别的女人。
赵志铭永远忘不了，那段时间活得如同行尸走肉的妈妈，他也慢慢懂得，爱这个东西，是世界上最脆弱的。
从此之后，赵志铭很少回家，只在春节期间回去，去爸爸家拜个年，去妈妈家拜个年，却没办法过多停留，因为他们都各自再婚组建了新的家庭，新家里没有他的角色和位置。
某种角度上来讲，这下子赵志铭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了。他辞掉了以前的工作，到这边大学城新找了工作，闲暇时间就跟田野凑在一起玩。日子也算过得快乐。
可是那时候的赵志铭还太小了，社会上有的是坏人，他一不小心就爱上了一个大他几岁的商人。过程是美好的，结局却很残忍，商人并不爱他，几个月之后就厌倦了，毫不留情地甩了他。
他第一次尝到了跟妈妈一样的，撕心裂肺的痛苦。
后来，他好不容易从上一段感情的阴影中走出来，又爱上了大学里比他小一岁的小孩。小孩单纯啊，跟他谈恋爱就像演电视剧似的，从早到晚甜腻腻的，仿佛有没完没了的精力和爱意。可是这一次小孩也没能爱他多久，最后还骗走了他所有的积蓄。
一个人到底能承受多少次的崩溃呢？赵志铭不知道别人的，只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受够了。他开始认真工作赚钱，同时也不忘跟一些人虚情假意，因为他无聊，也因为生理需要。
被骗多了之后，他自己也成了个骗子。
赵志铭发现，原来爱并不是人生中的必需品，它甚至是阻挡人活得潇洒恣意的罪魁祸首。只要不动情，就能够永远快活，就算辜负了谁、欺骗了谁，也能够无动于衷。
他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活法，并打算永远不沾染什么情情爱爱。
后来田野毕业了，两个人合伙开了这家店，赵志铭也活得更加自由。
如果让田野评价，赵志铭真不算什么好人。他不赞同赵志铭的生活方式，但如果没办法从根本上改变赵志铭的想法，就永远也没办法说服、或者制止他。
门口的绣球花秋季就不再开了，冬天直接进入了休眠的状态，初雪下下来的时候，李汭燦已经在秋名工作了很久。
赵志铭走的时候绣球花开始凋谢的，如今再看那些干枯的枝干，李汭燦不禁怀疑那簇植物是不是已经死了。
赵志铭还是没有回来，但是李汭燦觉得自己的心态已经好了很多，能够接受他可能一辈子都不回来的事实了。
但是他没办法告诉田野，情绪可以控制，他的心却一直空落落的。
大学放了寒假之后，店里的人也渐渐少了起来。临近春节，营业的最后一天，田野留下王柳羿和李汭燦聚餐。
李汭燦和王柳羿坐在满桌的菜前都有点傻眼，没想到田野做了这么多。
“感谢你们这一年的陪伴，我们不是大公司，人又少，开不了年会，作为老板，就聊表心意，跟大家吃一顿团年饭吧！”
三个人碰杯，胡吃海喝谈天说地了一番，桌上的菜当然是吃不完的，但是酒却喝得差不多了。
酒足饭饱之后已至深夜，王柳羿向他俩告别，田野拥抱了他一下，趁他喝得醉醺醺的，在他书包里塞了个大红包。
“明年再见啊！”田野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嗯！明年见！”王柳羿认真地点头，甚至有点舍不得走了。
又是好一阵推拉，王柳羿终于回去了。
李汭燦喝了酒有点醉，耳根都红透了，他眯着眼睛问，“田野，他都有红包，我有没有啊？”
“就你眼尖！那是他的年终奖！你连工资都没有，哪来的年终奖？”田野翻了他一眼，开始收拾桌子。
李汭燦用的是平时不会有的语气，“我工作这么认真，发点压岁钱不过分吧？”
“切！少来！王柳羿跟爱萝莉搭班简直就是负重工作，你跟我搭班是你捡便宜了好不？”
李汭燦眼神有些迷离。
从吃饭时起，他就觉得少一个人，赵老板都不在，员工居然聚餐吃得不亦乐乎。
同时，他也发现自己再听到这个称呼已经不再满腔怨愤和痛苦了，多亏了田野和王柳羿，没让他跌进悬崖里去。
但是，爱萝莉，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？
他现在真的好想爱萝莉啊。
田野收拾完桌子，上楼去拿了什么东西下来，两个信封，一个扁一点，一个鼓一点。
“李汭燦，喝醉了没？”田野也有一点微醺，好在脑袋还算清醒。
“没有，还能数得清楚年终奖。”李汭燦笑着说。
“嗯，那就好。”田野没有反驳，李汭燦的样子分明就是醉了，平时的他哪能笑成这样？
田野的确给李汭燦准备了年终奖，而且还要把这小半年的工资一起给他。
“真有？”李汭燦有点不敢相信，老板也太大气了吧？！
“问你几个问题，答对了就给你。”田野脸颊红扑扑的，眼睛却特别清明，他好像一个逗弄小孩的无良大人，趁李汭燦喝醉就尽情戏弄。
“这……不会特别难吧？”
“不会。”田野把两个信封推到李汭燦面前，“第一个问题。现在，你是世界上除了我之外最了解爱萝莉的人，在知道了他所有的黑历史之后，你厌恶他吗？”
李汭燦好似突然清醒了几分，他摇了摇头，“现在还要问这个？”
“第二个问题。被他甩了之后，你还恨他吗？”
“刚开始是恨的。”李汭燦撑着头眯着眼睛，很认真地回答，“但是谢谢你，现在不恨了。”
田野松了一口气，“第三个问题。你还爱他吗？”
李汭燦隐去了笑容，看着田野的眼睛沉默了一分钟，他觉得田野好像什么都知道，跟他说谎是没有必要的。
“所以说啊，田医生，脱敏疗法成功了，什么时候进行催眠疗法啊？”李汭燦的眼睛红起来，不知道是酒精还是什么别的原因，他尽量让他的语调听起来开心一点，“田野，你想他吗？我……好想见他……”
田野心里也堵堵的，沉默地移开了视线，“对不起啊，田医生只能帮你到这了。”
后面全靠你自己了，田野在心里说。
他整理了一下心绪，重新露出笑容，把薄一些的信封推到李汭燦手边。“拆开看看。”
是很简单的白色信封，没有封口，李汭燦把里面的一叠东西拿出来，是粉红色的毛爷爷，还有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。
“这是……什么？”
“是你的工资。”田野笑了，他才不是剥削人的黑心老板，“还有……爱萝莉妈妈家的地址。”
李汭燦定定地看着田野，不明白他的意思。
“对不起，爱萝莉走的时候，其实没有告诉我他会去哪里，所以我无法告诉你他的去向，就算你当时问我，我也没办法回答，就算是现在，我也不确定他还会不会再回来。但是时间过了这么久，如果你还爱他，如果你觉得能够好好面对他，那么抓住他的唯一机会就是春节，他会在腊月二十八去妈妈家。纸条上的是地址，钱是你的工资，我知道你不差这点钱，但是够你去的机票，和你们俩回来的机票。”
李汭燦默默咬紧了牙关，克制从内心中翻涌出来的澎湃情绪，他强忍鼻尖的酸涩，“为什么要帮我？”
“不仅仅是帮你，也是帮爱萝莉。”田野把鼓鼓的那个信封也推到他手边，无奈地笑了笑，“你知道爱萝莉为什么要逃走吗？”
李汭燦睁着血红的眼眶，缓慢的摇了摇头，“为……为什么？”
“你看了他那么多年，他哪一次逃走过？有人骂他，有人纠缠他，有人打他，他都不在意。但你是不同的……”田野顿了顿，说出爱萝莉自己都不曾承认的事实，“他爱上你了，这是他最害怕的事。”
狐狸眼的青年终于失去了所有表情，眼神空洞地理解这句话的含义。
怎么会有人越爱越还要逃开？
他的嘴角开始颤抖，隐忍了一会儿还是捂住了自己的眼睛，阻止那温热的泪水溢出来。
半晌之后，田野拍了拍李汭燦颤抖的肩膀，“打开看看。”
李汭燦眼睛通红地看了看田野，伸手打开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封，里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，盒子里居然是一对戒指，普通的圆环形状，正中间刻着一些图案，这图案李汭燦再熟悉不过了。
“绣球花？”
“嗯，这是你的年终奖。”田野撑着脑袋，回忆起很多年前给店铺选址的时候，“我们看了很多地方，最后选定了这里。虽然是我决定的，但是爱萝莉说过，他最喜欢绣球花。”
李汭燦觉得自己的心被绞得好痛。
田野继续说，“绣球花的花语是忠贞和永恒。”
“我所有的自负都来自我的自卑，所有的英雄气概都来自我内心的软弱，所有的振振有词都因为心中充满疑惑。我假装无情，其实是痛恨自己的深情。我以为人生的意义在于四处漂泊，其实只是掩饰至今没有找到愿意驻足的地方。”——田野认为，这是形容爱萝莉的，最贴切的句子。
他最不屑的是忠诚，最渴望的也是忠诚；他最不屑的是爱情，最渴望的也是爱情。
“去吧，李汭燦，带他一起回来。”
4翻车了发不出来，朋友们有没有什么分享办法告诉我一下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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